摘自：中國科學報 作者：郭鐵成

實施創新驅動發展戰略，必須密切跟蹤、科學研判新產業革命的動向，認清世界科技發展大勢。我們對新產業革命有三個基本觀點。

劃分產業革命的標準是生產方式

判斷產業革命是否發生，根本的標準還是生產方式。生產方式是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的統一。生產力反映的是人與物的關系，包括勞動者、勞動工具、勞動對象三個要素；生產關系反映的是人與人的關系，包括生產資料的所有關系、勞動分工關系、產品分配關系三個方面。

當生產方式發生質性變化時，產業革命就發生了；如果生產方式未發生質性變化，即使變化很大，也不能說發生了產業革命。例如，第一次工業革命時，生產方式的質性變化表現為：勞動者由小農變為工人，勞動工具由農具和手工工具變為大機器，勞動對象由自然對象變成工業品；生產資料由封建主所有變為資本家所有，勞動分工由人身依附變成雇傭關系，產品由按土地分配變成按資本分配。

新產業革命在世界范圍內正在發生

根據生產方式標準，我們認為新產業革命正在發生。理由是，從世界范圍看，人類的生產方式正在發生質性的變化。其體現在生產力上，主要是知識民主化、工具數字化、產品服務化；體現在生產關系上，主要是資源共享化。

1.知識民主化。從勞動者來看，出現了知識民主化，即所有社會成員都可以通過大眾化、普及化的高等教育，特別是在線學習、流量學習成為有文化的勞動者。在新產業革命以前，由于教育資源、經濟資源有限，只有少數人才能受到良好的教育、掌握系統的科學技術知識。而知識的民主化，則使所有社會成員都可能具有良好的專業知識。

2.工具數字化。這里的工具是指科研工具和生產工具，其中科研工具包括科研儀器、設備、設施等科研手段。工具數字化是指軟件工具的大量應用、實物工具普遍由數字程序控制以及軟件工具與實物工具之間的交互結構。工業時代的生產工具基本上是實物工具，沒有軟件工具，而智能時代則廣泛出現了軟件工具。工具數字化使任何人都能夠便捷和便宜地獲得軟件工具，軟件工具在創新中的作用越來越大，使物理世界的事情能夠在虛擬世界完成；而物理世界的生產體系又在軟件控制下運行。

3.產品服務化。產品服務化是指勞動產品從物質單體變成從物質單體誕生直至回收的系統，而服務是該系統的主要部分。工業時代的勞動對象，絕大多數是物質產品；而在新產業革命中，產品既包括實體產品，也包括圍繞實體產品的服務。首先是產前服務，主要是產品的研發和設計，這是一個以產品為核心，制造商、供應商、用戶、創新者、投資者等利益相關者參加的設計、研發性服務圈；其次是產中服務，主要是廠內和社會的相關生產性服務；再次是產后服務，主要是從產品誕生直到實體產品消失為止的服務“長尾”。

4.資源共享化。所謂資源共享化，是指在工業時代因交易成本極大而閑置的資源，由于信息通訊技術和網絡技術使交易成本變得極小甚至歸零，從而可以由人們免費使用或低價使用。這種現象，也被稱為共享經濟，或分享經濟。在現實生活中，共享經濟有兩種主要形式。一種是完全免費，原來對大眾收費的商品和服務，現在免費使用，如慕課（MOOC）、微信、手機App等免費軟件。另一種是部分免費，原來昂貴的商品和服務，現在只付少量費用便可使用。

新產業革命的經濟社會影響初步顯現

新產業革命的興起，對經濟社會產生了重大影響，主要包括：發展動力從物質資本向無形資本轉換；就業結構從體力勞動向腦力勞動轉換；社會結構從縱向分層向橫向群落轉換。

1.發展動力從物質資本向無形資本轉換。新產業革命把主要依靠物質投入的經濟，轉換為依靠人力資本和知識資本的經濟，即依靠無形資本投入的經濟。無形資本包括人力資本和知識資本。人力資本，包括學校教育、在線教育、社會教育、職業教育等，以及健康、醫療等的投入。知識資本包括專利、標準、品牌、大數據等知識產權。美國和歐洲的一些國家，科學家、工程師成為生產的關鍵要素，創客等創意階層成為社會的戰略資源，高等學校、科研機構等知識部門成為社會的主導結構。其中，英國私人企業無形資本投入已經超過有形資本投入，私人部門生產率增長的2/3來源于無形資本投入。

2.就業結構從體力勞動向腦力勞動轉換。新產業革命把工業時代體力密集型為主、技術密集型為輔的就業結構，轉變為腦力密集型為主的就業結構。不僅制造業腦力密集，而且農業也腦力密集；不僅現代服務業腦力密集，甚至連傳統的生活服務業也腦力密集。就是像卡車司機和家政人員這些需要付出體力的勞動，由于互聯網的進入，也更加智能。工業時代的發展方式，遲早要出現零就業的增長，甚至負就業的增長。但是，當智能時代到來時，智能機器對人的排擠，與知識密集型就業對人的吸納，產生了對沖，智能時代總的就業崗位不一定減少，甚至有可能增加。

3.社會結構從縱向分層向橫向群落轉換。新產業革命直接導致企業和產業組織的重大變化。企業中層雖然還存在，但數量減少，大量傳統職能消失，個人自主性增強，企業組織迅速扁平化。企業和產業組織的變化又導致社會扁平化，縱向層級減少，橫向群落大量產生。群落從網絡社區開始，逐漸發展為線上線下融合，如創客群落、行業群落、服務群落、學習群落、藝術群落、健身群落等。甚至出現政治群落，在西方一些國家，在傳統政黨、工會和其他壓力集團之外，崛起游說網站，發起在線請愿，影響選舉和決策。

（作者系中國科學技術信息研究所研究員）